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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编目:图书馆的最后专业技术领地
发布时间:2016/2/19 19:50:00 点击数:751 


  程焕文,博士,中山大学资讯管理学院教授、博导,中山大学图书馆馆长、图书馆与资讯科学研究所所长。社会职务: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全国图书情报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馆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教育部高等学校图书情报工作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兼任多种专业核心学术期刊编委。著有《中国图书馆学教育之父——沈祖荣评传》、《晚清图书馆学术思想史》、《信息资源共享》等20多部学术著作,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

  2006年,在美国国会图书馆MARCXML研发进入最后阶段的时刻,主张技术创新的刘炜、李海青等图书馆学人开始列举MARC的“七宗罪”,诅咒传统的MARC,提出“MARC必须去死”或者“让MARC安乐死”,而图书馆编目专家胡小菁则认为应该“让MARC继续活”,由此引发了图书馆学界的网络热议,乃至2008年4月13日在杭州举行的“Web/Lib2.0第三次研讨会”上组织者专门举办了以“2.0时代究竟是让MARC 安乐死还是让MARC继续活?”为主题的“技术酒徒PK人文烟鬼”(刘炜PK程焕文)学术娱乐辩论赛。[1]胡小菁曾撰著《编目的未来》,客观分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提出“在互联网时代,实际的编目工作已经显现了四大发展趋势,即编目格式简单化、编目外包普遍化、数据来源多样化及联合目录本地化。”[2]其后,有关编目未来的学术争鸣一直不绝于耳,今后这种争论也不会休止,如同“图书馆消亡论”一样,只要有新的技术挑战出现,就会有新的“安乐死”论调出现。虽然MARC面临着数字时代的各种严峻挑战,但是,笔者认为MARC不会沦落到生命垂危乃至需要采取“安乐死”以表达“临终关怀”的境地。

  1. 编目是图书馆的核心技术方法

  图书馆的技术方法众多,但是,究竟什么是图书馆的核心技术方法?一百个人可能有一百个不同的说法,如今,也许人们根本就说不清什么是图书馆的核心技术方法。尽管如此,这个问题始终是无法回避的,或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因为这个问题关乎图书馆的专业特性。

  回顾图书馆的发展历史,图书馆的主要技术方法基本上都是围绕信息资源的整理和利用展开的。正因为如此,图书馆的技术方法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建立在纸质信息资源基础上的技术方法,例如:分类法、主题法、编目法、索引法、文摘法、卡片目录法、检字法、闭架法、开架法、参考咨询法、缩微法、文献复制法等等,另一类是建立在数字信息资源基础上的技术方法,例如:联机检索法、电子文献传递法、元数据法、知识发现法、网络信息检索法、网络参考咨询法等等。

  严格地说,这两类技术方法在本质上并没有差别,不过是不同形式信息资源的不同处理技术方法而已,因为图书馆馆藏信息资源的发展变化必然引发图书馆专业技术方法的发展变化,这不仅是自然规律,而且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然而,新世纪以来图书馆馆藏信息资源的发展变化引发了图书馆的彻底革命,这场革命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图书馆从信息资源的所有者开始蜕变为信息资源的使用者;其二,由此图书馆开始从信息资源技术方法的研发者蜕变为应用者。

  在纸质信息资源为主的时代,图书馆是信息资源的拥有者和主宰者,具有至高无上的主导权和话语权,一切技术方法都是以图书馆为中心的,如何整理信息资源和提供信息资源,都是图书馆的意志为转移,虽然其中也有读者需求的因素,但是基本上都是次要的。正因为如此,图书馆的分类法、编目法等技术方法在自以为是的发展中,不断由简入繁,与读者的需求渐行渐远,以至于进入数字时代以后颇为读者诟病,亦不为业内待见。

  在数字信息资源为主的时代,图书馆开始沦为信息资源的使用者和被宰者,其主导权和话语权悄然沦入数据商或者技术商之手,一切技术方法都是以数据商或者技术商为中心的,如何整理信息资源和提供信息资源利用,都以数据商或者技术商的意志为转移,虽然其中也有图书馆需求的因素,但是基本上都是次要的。正因为如此,新的技术方法抛弃了过去“思想性、科学性和实用性”三性相结合的特性,只注重实用性,一切删繁就简,以便利为原则,与用户的需求越来越贴近,以至于图书馆业界倍感失落,而用户喜闻乐见。

  这正是新世纪以来文献编目陷入困窘的原因之所在。惟其如是,建立在纸质信息资源基础上的图书馆技术方法才是图书馆特有的技术方法,而建立在数字信息资源基础上的技术方法则是泛在的技术方法,与图书馆并没有本质的联系。从这种意义上讲,无论今后图书馆的技术方法如何变化,文献编目始终是图书馆特有的核心技术方法。

  2.编目是永不凋谢的图书馆之花

  虽然“让MARC安乐死”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但是,文献编目仍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在未来仍然会长久地存在和发展。

  在过去的两百年间,文献编目的发展变化直接导致了图书馆的革命性变化:卡片目录的出现彻底地改变了图书馆馆藏信息资源的利用方式,成为近代图书馆发展的技术主导,由此引发了分类法、编目法、检字法、索引法等技术方法的飞速发展;机器可读目录(MARC)的诞生标志着图书馆开始进入以计算机为主的自动化时代,推动了图书馆界的信息资源共享。在这种意义上讲,编目的发展造就了图书馆的昔日辉煌。

  这种昔日的辉煌直到今天仍然光彩照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当今世界上,没有哪一个社会机构能够像图书馆一样如此高度地标准化,而这种标准化全赖于国际书目著录标准(ISBD)和各国与此相匹配的文献著录规则,以及MARC和UNIMARC。如果“让MARC安乐死”,那么,也就意味着图书馆自动放弃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标准化,无异于自毁长城。况且,即使在元数据如日中天的今天,虽然MARC过于繁琐且有诸多瑕疵,但是MARC仍然是揭示文献资源的最全面的“元数据”。罔顾这个事实,就会陷入专业“虚无主义”的泥潭,不能自拔。

  20世纪初年,当杜威法和西文编目法传入中国以后,四库法也经历了一场革命,可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如今各个图书馆的古籍编目基本上又回到了四库法的老路上来了。这种编目法的“复辟”说明了一个问题:特定的信息资源不灭,特定的技术方法就不会死。同理,纸质信息资源不灭,文献编目或者MARC就不会死。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纸质出版物数量一直在持续增长,现在的年出版量已经超过40万种,高居世界各国年出版量之首。图书馆的馆藏纸质书刊同样在飞速增长,与数字资源比翼齐飞,编目或者MARC编目仍然是各图书馆整理纸质信息资源的基本方法,OCLC的联机编目并没有因为数字资源的飞速增长而衰落,各个图书馆的编目数据也在与日俱增。只不过书目数据的重要性不再像过去那么重要,正如图书馆自动化集成系统曾经是图书馆现代化的标志现在已退居次要地位一样。但是,次要不等于不重要,更不等于可以不要,因为如果没有文献编目,没有图书馆自动化集成系统,那么,图书馆的运转将难以想象。

  虽然编目外包越来越普遍,但是这并不能说明编目越来越不重要,只能说明编目技术的推广应用越来越广泛,是发展壮大,而不是技术旁落。可以说,只要纸质书刊存在,文献编目就不会消亡。

  3. 守护图书馆的专业技术领地

  在数字信息资源飞速增长的今天,纸质信息资源的地位日趋式微,信息资源整理与利用的技术方法越来越异化和泛化。建立在纸质信息资源基础上的传统编目方法固然存在种种弊端,但是,这不能成为“安乐死”的理由,只能成为与时俱进的发展动力。

  数据商的数据垄断和技术垄断正在严重障碍图书馆的发展和知识的交流,以数据商和技术商为主导的图书馆技术方法同样在侵蚀图书馆的专业领地。在欢迎技术创新,拥抱新技术的同时,图书馆界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长远的眼光,不被眼花缭乱的新技术方法迷惑了心智,从而失去自我。

  创新固然重要,守护同样重要。创新并非都是“砸烂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继承和发扬。文献编目需要创新,但是也需要继承,特别是守望呵护,因为文献编目是图书馆最后的专业技术领地。

  在闭架时,分类排架法非常重要;在开架时,分类排架法比较重要;在RFID时,分类排架法仍然重要,虽然编目的重要性在逐渐减弱,索书号(排架号)在不断由繁入简,但是,编目始终必不可少。同样,在现有的各种数据库检索系统中,数字资源与纸质资源的关联始终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没有图书馆的编目,何来这种关联?

  图书馆编目应该不断创新和发展,这是大势所趋。尽管如此,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图书馆废除了编目部或者编目工作。这说明,不论重要与否,编目都是不可或缺的。

  守护文献编目这块图书馆的专业技术领地,就是守护图书馆的文化传统,守护图书馆的专业精神。尊重文献编目,对文献编目心存敬意,并且使之在数字时代不断发扬光大,是图书馆人应当保持的基本态度。(文章转自《国家图书馆学刊》2016年第1期)


(文章来自华中师范大学图书馆钟思)